奴

       当毒瘾在头骨中密布的神经里头穿梭，我求而不得——那种刻骨铭心的滋味，我不是第一次品味。它像奴隶主挥舞鞭子，面目狰狞地指着我，嘶吼，“满足我！满足我！”世界在摇晃，为主人的凶戾而恐惧，我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，劝我不要忤逆我的神。我把手摁进干枯的毛发，紧贴着头皮，想要让脑袋安静点。那不管用，奴隶主不听我的，它会在我献上祭品之后给我赏赐，却绝不会容忍我错过进贡的日子，它会让我好看。我是不折不扣的奴隶，而它是我至高无上的主人。奴隶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主人奉献他的全部，他只能这么做。

       可我已经没有可以奉献的东西了。

       我没有财富了，我曾经有多少的财富呢？我记不清了，那对我来说不重要，我更宁愿记得我的神每一次托起我的身体，触摸我的肌肤，带给我无穷的快乐，我用那些没有意义的纸张就能换取主上的恩赐，这买卖太划算了，我可以倾尽所有。我散尽家财，得到了丰厚的回报，我焕然新生。

       我没有力气了，我把我的力气上贡，换取片刻的欢愉，那确实是很棒的欢愉，一次又一次的投入我的主人的怀抱，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轻而又轻。我正在脱离一种状态，我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，但我知道，我的神不会抛弃我，只要我诚心诚意，我的大人有求必应。

       我的周围没有人了，原来总会在我身边晃悠的人们，一个一个的都不经常看到了。我和他们本来关系不错，我向他们求助，他们也愿意对我提供帮助。但后来，他们窥见了我与主人的交易，他们露出令人不快的神色，一个两个都是这样，想必是嫉妒我与主人的关系，嫉妒我得到了他们得不到的东西。他们离我而去，真是可惜。

       我什么都没有了。

       这可如何是好，我要如何取悦我的主人，不，不是主人，是我的撒旦，它像在搅动我的脑浆，我的眼前是什么，一片重影，我头晕目眩，感觉痒得不行，有什么东西在啃噬我的皮肤，那不好受，真的，我越来越难受了，眼眶里有灼烧的感觉，我越来越难受了！空气进入我的气管也让我痛苦万分！我的身体像是要崩溃了，我的各个器官本该被某种力量吸引互相贴合组成我的身体，但如今，这种力量仿佛要消失，而我仿佛要崩坏！撒旦的愤怒没有停止，因为它没有得到满足，我对它虔诚的信仰不入它的法眼，但我坚定地爱它，我必须得为它做点什么，也为了我自己。

       我要为它献上祭品，我知道，我必须得这么做，我要去！我要去！我没有财富了，我没有力气了，我没有愿意帮助我的人了。尽管这样，我知道我该怎么办，我知道怎么打发那些阻止我的人，这很简单，这个世界多的是东西可以帮助我，对不对？我想，如果我能找到我认识的人，我许诺他最想得到的东西，我向他许诺我会满足他们的要求，换取我接近他的机会，这轻而易举，毕竟许诺只需要我震动我的声带，而人们又足够贪婪。我可以走进他的家，他会为他的欲望付出代价，而我就是那个审判的人，我从他的厨房里走出来，那时我就是他的主宰。我不会理会他的吵闹，我也有我想得到的东西，而这些东西如果能从他这个欲望的病原体身体里掏出来，我觉得再好不过！我会用我手上带血的刀子，狠狠给他一下，狠狠地，让他闭嘴。但是，有什么不对，为什么，为什么我的手上会握着一把带血的刀子呢？我还没有给他狠狠的一下。对吧，撒旦。

       撒旦沉默了。

       撒旦？撒旦？

       撒旦不语。

       我想它终于放我一马。那很好，我对它的信仰到此为止，我确信它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我了。我又是我了，那很好，那很好。

       撒旦走了，这还是头一次，我没能为它送上贡品，它却不再纠缠不休，像我上次交的女朋友快分手时的态度。我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。我静静地看着手上握着带血的刀子，这是撒旦送我的分手礼物吗？

       满屋子的血腥味。



作者：阿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