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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号 投稿人:莫良

《老k死了,现场只剩下污渍》

      老k死了,现场只剩下用水枪冲都冲不掉的污渍。泥土,混着油脂,假如老k那可怜的身体里还有一点油脂的话。

      在这样快节奏的时代,很少有人能在世界上留下什么痕迹。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,老k在地上撞出的记号,很快就会消失。当时也许有人会选择绕路走,第三天,第四天……一周之后就不会了,真的,我跟你打赌,不消两场雨,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。

      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,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。

      我是在群里听说这个消息的。

      “救护车都没来,直接就用黄袋子装着拉走了。

      “听说老k跳下来之前,下面还有人在喊倒底跳不跳啊,还赶着回家吃饭。’"

      随意的讨论死亡,早已经是群里常态,因为自我了断对于抑郁患者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。

      但这次我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,我对老k了解不多,但他绝不是那种:会把自己像个什么植物似的,头朝下栽在城市森林里的那种人。也不会是那种因为围观者的恶意跳下来溅他们一脸血的那种人。

      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,在老k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,不知道。

      第一次见到老k是在一次心理互助会上,这种互助会多是“病友”组织,场地也是借来的,总是在教堂。说是“教堂" 其实只是个简陋的房间,门口挂上个“福音教会”的牌子,屋里是二十多张像从二手旧货市场淘来的椅子,还有一张新的木制台桌,桌子后面的墙上贴了个木色的十字架,有些厚度,又不是很厚。

      与会的每个人都破败不堪,靠药物维持着短暂又脆弱的平衡,精神与肉体都是如此。

      当时我正在服用盐酸舍曲林(抗抑郁药),人们总说:“心宽体胖,心宽不宽我不知道,反正我是吹气球似的胖起来了。

      老k看上去是个顶普通的男人,普通到扔人堆里挑都挑不出来的那种。

      我们七八个人围坐了一圈,有两个人跨坐着椅子,下巴趴在椅背上,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。老K不一样,他就端正的坐在我左手边,坐得很实,后背紧贴着椅背。

      我们就这样挨个儿发言。

      很快轮到老K说话了:“只有一种东西是无法用多少衡量的,无论身体上的疤痕深浅,我们的痛苦都是一样的。”

      也许你没法想象,这给听腻了何不食肉糜"论调的我带来了什么样冲击但在当时,我眼中的老K已经是镶着金边的了。

      这话隐隐击中我的泪点,再加上氛围奇妙。于是没过一会老K就抖落着T恤叫起来,诶诶诶,鼻涕!鼻涕!"也许有人会觉得奇怪,可这些就这么荒诞的发生了。

      他抖落T恤的动作让我注意到什么东西,他脖子上拴了个十字架,金属的细链子因氧化有些发黑,十字架是深色的,形状和我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,在上端和下端各有一个短横,看起来像个中间特别长的丰字。

      老K十分宝贝这个东西,我只拿在手里过一次。十分压手,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,比我想像的重特别多,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十字架是什么材质的,应该是包了一层漆。

      我当时用力揪着链子,想从十字架的穿孔看看这十字架是什么材质,没看出个所以然,就被他劈手抢了回去,只记得这东西整体特别精细,链子的接口处甚至连个接缝都没有,穿孔里也上了漆。

      我对于宗教之类的东西总有些不以为然,就调侃他小气。看得出来,他没有因为我的不以为然生气,也没有因为我的调侃生气。他只是单纯对于我粗暴的动作生气。

     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小摩擦的原因,老K去互助会越来越少,奇怪的是,每次看见他都好像比之前瘦了些。后来,连脖子上戴的十字架也不见了,听说是典当了。

      我与老k相识不到一年。最后的几次见面他总是念叨着他的十字架,这时候的老K,说句不合时宜的话,活像什么刚从三星堆刨出来的文物,而且他佝偻着腰,胸口很明显少了什么东西,看起来是那么扎眼。

      得知老K死讯的晚上,我回到家,完全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,手里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晚饭。家里空无一人,我面对着桌子上的饭菜,一点食欲都没有。到了该吃药的时候,也没来由的一阵厌恶,直想把药瓶丢出窗外。我只是在桌边坐着,支楞着手臂,像个傻子又像个什么哲人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      晚上,我躲在床上,胃里难受,几次干呕,什么都吐不出来。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,冷汗还是一层一层的出。我形容不出那种感觉,像憋着尿-又焦虑又恐慌。

      我想不通,在老K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,让本来还算饱满的一个人,这么快就干瘪了下去?还叛了教?

      这样的不幸,会否某天突然地降临到我头上?

      这样的审问不停催促着我去老k摔下来的地方看看,然而又不敢去,我怕我受不了这样的惨状。那里的地面上一定还残留着老K的阴影,这些东西一定随着血液渗透进了土地里,甚至还生长在土地里,兀自在路灯下微微颤动着。

      他们说老K是吸毒了,可我还是想不明白。

      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,我的好朋友死了,死于我从没关注过的一种病,脑瘤。

      她是我家的邻居的孩子,家里中午没大人的时候,我们曾试图用开水,泡开因为水少而没煮熟的米饭。她死之前我们曾约好偷一点家里的香油和面,周末去公园钓鱼。她还想着考一个不错的初中。

      我还知道她父母来我家借钱,我想是没借的……

      这事儿总叫我不安。

      在老K死前,我总想着偷一架飞机往无人的山上撞,还要把肠子掏出来挂到别人脖子上。虽然这一切都没发生,将来也很大概率不会发生。但我总是在想这些。

      可在当夜我身上发生了许多变化,似水流年里,有些变化已经完成,有些变化正在发生。

      就着这寂静无声的夜,我想到了很多事情。我想到幼年好友地死,还有老k地死,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人地死,有的人死是因为做了错事,有的人没有。在听说这许许多多人死的时候,说的人看不出表情,听的人也只能带着点叹息意味,沉着声,发出一声唉幽"

      我目睹了这么多惨剧,竟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      我还想到,这些人都死了,但他们在生命结束之前都还有想做的事情,我的幼年好友死了,死之前想去公园钓鱼,老K死了,死之前想赎回自己的十字架。虽然死法各异,但他们身上都有足够让他们再活下去的能量,我真希望他们能有延续生命的机会。

      我再也没想过偷一架飞机。

      在那个充满星光和默示的夜里,我知道我打赢了一场战争,老K的死把我救活了。


莫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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